【编者按：】法律加上互联网等于什么，将会发生什么？这是蒋勇律师在“无讼”发布会现场演讲时的发问，确实让人深思。在昨天发的文章中，我写的是《互联网，激活宪法，颠覆帝国》。这确实有点“标题党”的意思，其实想说明的无非是移动互联网蕴含着强大的力量，不仅能改变人们沟通、购物等生活方式，甚至能改变民主形式及政治格局，因为只要一个手机，单加或在微信内嵌入一个民主投票APP,人们就可直接表达自由意志，并切实行使宪法赋予的诸多权利。当然这一步还很遥远，除去技术问题，还有诸多现实的问题及阻碍，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，但总比流血、暴力、革命好很多吧！
遥远的不说，说现实的。对律师业而言，对法律人而言，法律互联网已真实的走入我们的生活，正不断改变法律服务市场格局，甚至只要三步，就可以颠覆整个法律帝国，至于具体时间可能说不好，但至少可以参考淘宝网崛起并成为霸主的时间。或许有人欢呼、有人悲叹、有人不已为然！可问题是，法律互联网的明天，是由法律人来主导，还是由资本力量来掌控，两者将会有怎样的区别？产生怎样的危害？或许有人说这是危言耸听、杞人忧天，那你知道，为何十八大四中全会，党中央提出要将律师三分为社会律师、公职律师、公司律师？这一步棋意味着怎样的法律部署和战略性应对。本期《法律江湖》欧阳与大家共同分享，尤其是本文结语部分，法律人，千万别错过！
前言：传统法律互联网的缺陷及问题所在
第一步：连接客户与律师，建立强大法律中介平台
第二步：连接所有法律人，将资源重新整合和分配
第三步：打造全新法律产品，服务模式及标准
结语：危险的颠覆及习大大的法律部署应对
前言：传统法律互联网的缺陷及问题所在
当下的法律互联网,很火!一大波的网站、产品如雨后春笋般，纷纷涌现。找法网、法海网、易法通、法斗士、律云、绿狗、无讼……推动及投身其中者，主要有资本力量主导型，和律所力量主导型。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的，法律服务市场已不再是由律所和律师完全掌控，资本力量已突破现有法律障碍，要从中分一杯羹，甚至野心更大的，意图改变整个法律服务格局。
传统的法律互联网，多以律所为主导，以律所为依托，通过互联网这个平台进行宣传，以吸引流量，获取客户和案源。即采用前台引流，后台操作模式实现盈利。其中也有个别的是直接通过线上提供产品，例如提供简单的法律咨询，合同模板、法律文书等形式盈利。但其最大的缺陷在于，一个律所的力量和人力资源终究有限，不可能长期储备大量人力资源，当短期内线上业务量突然爆发时，其便无法即时有效解决所有问题，于是只能进行分流，与更多律所及律师合作，以解决这一矛盾。
但问题又来了，除去律所之间彼此的竞争性导致的合作有限性之外，外部律师相对而言，缺乏有效的管理和控制手段，难以保证办案质量及客户满意度，很可能损害品牌，影响网站的长期发展。另外，还有一个信任问题，对客户而言，你这网站终究是你这律所主导和操控的，为了盈利需要，必然会推荐对律所更有利的律师、服务方式及收费方式，而并非是对客户最有利，故即使会再多的选择也仍有限。
第一步：连接客户与律师，建立强大法律中介平台
各类资本力量及互联网大佬正基于此，联起手来长驱直入，因为其可以更中立的身份出现并介入，将客户与律师连接起来，从而突破律师主宰法律服务市场的旧格局。理论上讲，其可更高效方便的联合所有律所和律师，形成一个巨大的资源平台，供客户自由选择，从而突破律所主导型的局限性。并且其相对更中立的身份，更容易站在客户的角度，为客户的选择提供指导性意见，并提供出督导式，以及客户体验优先式的法律服务模式，从而更多获得客户的信任度。甚至可利用平台优势，吸引诸多律师或其他法律人提供简易法律咨询、合同模板、法律文书等服务，并吸引客户免费体验参与，从而形成平台凝聚力。
换言之，律师为客户提供服务，为客户争取合法权益，两者是一体的，但在前提的收案环节，涉及律师费时，此处两者利益是冲突的，并且律师更精通法律，如何收费、收多少费用、提供何种服务，如何保障办案质量等方面，当事人相对处于弱势，很难掌握和评判，而法律市场的中介服务正好可以在此方面大展拳脚，不仅能更高效方便连接客户与律师，并能利用所长，提供更多增值服务，弥补客户的弱势，在律师与客户之间形成一种相对的平衡，例如协助指导客户选择律师、与律师谈判签协议，监督控制办案质量，评估办案效果，协商解决二者间的纠纷。
第二步：连接所有法律人，将资源重新整合和分配
如果法律互联网只是止步于此，完成法律中介功能，解决律师找不到案源，客户找不到律师这个矛盾。那你把它想简单了，它必将继续裂变。一旦解决了入口及流量问题，平台够大够强时。第二步，它将连接所有法律人，进行法律市场资源的重新整合和分配。因为互联网最终的本质是数据，所谓的大数据时代，它可以将律师或其他法律人全部数据化，设立一系列指标，例如律师的执业年限、地域、专长、重要案例、收费标准、客户评价等等数据，全部列入名单库中，像淘宝网中的商品一样，方便供客户选择。甚至可以将案件主审法官曾经手的全部裁判文书，或某法院特定类型案件的全部裁决文书，都形成服务产品，免费或收费提供给律师及客户。
但这也只是基础，重新组合分配资源的意义在于，实现跨所合作，甚至连接所有法律人，组合形成新势力。举例说吧，当事人遇到一个刑事案件，只有十万元预算，正常可能找不到像田文昌这样的大牌律师来代理案件，或者说田律师实在太忙也接不过来那么多案子。那好吧，在系统中查询比较后，选择先用七万元委托一个经验还行，也有责任心的律师，另外网上一查，田律师正好在什么时间段内有几个小时可以提供专家咨询，于是再花三万元购买田律师的专家服务，让委托的律师直接与田律师对接，由其对案件进行总体把关，提供指导意见，正好两全其美。例如某个案件在外地或者委托的大律师太忙时，可以另外在网上用很优惠的价格选择一个外地律师或助理律师，只完成立案及材料交接等工作，大律师则专心完成出庭工作。例如退休的法官、闲暇的法学教授或学生，因法律或身份限制，不能完成律师出庭工作，但也可以通过系统单独购买其空闲时间段的相应法律服务。
第三步：打造全新法律产品，服务模式及标准
如果法律互联网只是止步于此，完成法律资源的重新组合，解决市场的最优化配置功能，那你也把它想简单了，它的野心不仅在于改变，甚至是要颠覆整个法律帝国。第三步，其将提供量身订制的法律产品，并打造全新的服务模式和服务标准。一旦有了足够的数据支撑，互联网系统可以根据公司的类型、产品、历年诉讼案例、盈利额等数据，再结合市场及政策变化等因素，准确判断其法律风险点及所急需的法律服务，并预先提供出性价比最优的律师团队及法律服务方案。例如适时引导公司完成人员解聘、股权转让、融资、上市等等。
互联网系统不仅可以打造非诉案件流程标准化及质量控制体系，甚至可以将原本个性化很强，服务标准难以统一和评估的诉讼案件，也同样进行相应改造。例如像天同律所一样，将民事诉讼案件细分成33个具体流程，并进一步提供相应流程的质量控制标准。对客户而言，除了必选流程之外，还可以自由选择其他可选的增值流程及服务项目。例如开庭之前的模拟法庭，每次开庭后的法律分析报告，24小时的值班律师，1-2小时的快速邮件回复等等。对律师而言，则不能再根据个人习惯，或办案风格任意完成案件，而是需要严格按客户选择及系统设置好的标准去完成工作。例如一旦到了某个时间节点，未能完成某个重要流程，系统自动报警，甚至直接扣款，甚至会提示客户可直接解除合同。
总之，如果未来资本力量掌控了法律互联网，最根本的改变在于一切以市场为主场，以客户为中心。客户需要法律服务时，就像购物去淘宝一样，直接打开“法律地图”软件，便可从中方便快捷的挑选有经验的、有空的、且价格合适的律师，并可自由组合律师团队，灵活设置服务流程，控制法律服务价格，并像查询快递单一样，按流程质量标准一步步监督律师工作，按直接网上进行支付，甚至系统可自动扣留部分律师费作为保障金。
换言之，市场竞争进一步激烈化、价格进一步透明化，服务标准进一步明确化。而律师将逐步丧失法律服务市场的主导权和控制权，因为从市场、到价格、到服务标准都不在你手中。你必须按系统要求将自己标签化，甚至要去系统中购买流量和关键词；你必须要按系统要求进行定价公开，甚至双11参与打折优惠活动；你必须按系统要求将提供相应服务产品，并将服务标准化，甚至所有服务流程都必须让客户像查询快递一样，尽在掌握。
结语：危险的颠覆及习大大的法律部署应对
这一切，对律师而言，或许美好，或许残酷，或许只是一种全新的挑战，但对整个法律帝国而言，这绝不仅是一次脱胎换骨的改变那么简单，甚至还可能是最危险的颠覆。因为一旦资本市场掌控了法律互联网，一旦律师已习惯甚至依赖于互联风的生存，则整个律师界都可能要屈服于资本力量，成为其无形控制下的法律兵团或雇佣军，从而降低甚至丧失自我独立性。因为它很容易就转变成为律师的幕后老板，从而架空律所，使律所逐渐丧失对律师的实际影响控制力。如果律师对系统不满，系统可以无形消灭你，通过技术手段让你在互联网上“隐形存在”或是“负面存在”。系统可以不断影响和改变市场资源的分配，通过价格杠杆等手段，让律师更趋向于并更多流向于某一特定的资本市场，甚至也可让辩护律师枯萎或让死嗑律师勃发。届时，宪政与正义谁来守护，民权与自由谁来呐喊，国家的利益谁来代言？
或许这只危言耸听，但北大强世功教授曾讲过这样一个例子，即港英政府撤离之前如何进行法律部署，摧毁华人的律师业。在港英时期，香港律师业务英国垄断，不对外开放。港英政府采取律师定价收费，这样高端法律业务由英国律师垄断，香港本土的律师在定价收费制度的保护下，也保持稳定的发展。然而，面对香港回归，彭定康时期对律师业做了两项改革。一方面开放对外律师业，把美国律师事务所引进来，因为英国意识到自己退出香港之后，只有借助美国的力量才能抑制香港本土的律师事务所发展；另一方面，基于消费者保护的理由废除了定价收费制度，变成了自由收费，其结果是英国律师继续垄断高端业务，华人本土律师则面临着价格竞争，陷入价格战最终导致整个华人律师业的衰落。
之所以说这个例子，在于提示这一切并非只是杞人忧天，资本力量控制下的法律互联网，绝对是一次全新的法律部署和变革，如发展不当，方向失控，不仅可能使法律服务市场同样陷入价格战的灾难，影响律师业的整体健康发展，甚至可能对整个国家的经济发展、乃至政治安全都将构成新的威胁和挑战。因此所有的法律人必须提高一个层面来看待法律互联网变革，并需要团结起来坚守及争夺法律服务市场的主导权，绝不能轻易拱手相让。
之前一直没想明白，十八届四中全会为何提出：“加强法律服务队伍建设，构建社会律师、公职律师、公司律师等优势互补、结构合理的律师队伍。”为何要将律师分成三种，只是为增强就业率吗？应该不是那么简单。是让政府、公司都提高法律意识，共同参与依法治国大业吗？之前的法务部或法律顾问制度也能解决这个问题，或者促使他们多聘请一些律师提供法律服务，不也一样吗？为何一定要将律师分化为三类，现在想想，这的确是一次战略性布局调整，以形成律师业三足鼎立的形势，让法律精英分散性存在，彼此相抗相衡，避免其完全被资本市场所左右，被资本力量所掌控。
法律服务市场，绝不是菜市场那么简单！
